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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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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晏書珩是晏家嫡支這一輩中的長兄, 三年前因晏二郎受其父影響無緣族長之位,晏書珩便成了板上釘釘的下任族長。大房年紀稍長的兒郎女郎們本就認為晏老太爺是暫代他們祖父擔任族長,如此一來更覺得晏書珩的家主候選人之位是從大房竊走的,對此多少有些不悅。

但年歲尚小的族弟族妹未到考慮這些利益得失的時候, 與這位長兄相處倒頗融洽, 見他回來, 幾位族妹紛紛圍上來:“長兄從魏興回來了!”

他們圍著晏書珩問東問西, 晏書珩耐心回應著,並依次問候。問候到晏七娘時, 青年眼底笑意更濃:“聽聞七娘已與陳九郎定親, 恭喜。”

晏七娘溫柔膽怯, 又因親兄長少沅的緣故,和這位長兄關系不冷不熱的。但想起未婚夫婿,晏七娘心頭不由甜滋滋的,低聲應道:“多謝長兄。”

往常他們兄妹都是象征性寒暄便過了, 但今日晏書珩頗有興致地閑談起來:“七娘與陳九郎是何時相識的,莫非是在兩年前潁川兒郎游玩南陽時?”

晏七娘詫異。

長兄緣何關心起她和陳九郎的事?

但她很快想起父親說, 她和陳尚書獨子定親對少沅哥哥是一大助力。

長兄出於利弊權衡,在意也難免。

她紅著臉答道:“在南陽時我和他還未熟絡,之後一年才相熟。”

“竟有一年了, 看來陳九郎對七娘很是上心。”晏書珩笑道。

晏七娘滿心疑惑,不由得擡頭,看到青年神情後更困惑了。

長兄的笑容,格外地真誠。

他不是不希望陳氏和大房聯姻麽?

怎麽反倒好似喜聞樂見。

晏書珩的確心情頗佳,他含笑頷首, 與眾弟妹道別:“我還有公事待處理,得閑再與弟弟妹妹們相聚。”

穿雲破霧跟在晏書珩身後, 見青年嘴角的笑意不減反增,穿雲也跟著笑了:“長公子可是有喜事?”

晏書珩微微一笑:“七娘與陳九郎締結佳緣,難道不算喜事?”

.

在府中待了會,暮色降臨時,晏書珩有些坐不住了,稱身有要事這幾日不回府住,坐上回別院的馬車。

一上車,青年眼底漸漸凝霜。

七娘聲稱與陳九郎相識已有一年,七娘性情羞赧,又有眾多族妹在側,她怕被調笑,當著眾人的面只會往少了說。

但兩年前,阿姒隨陳氏眾人前往南陽時,她與陳九郎關系尚還密切。

而她墜崖,是在一年前。

也就是說,陳九郎與晏七娘互相往來,是在阿姒墜崖前。

可惜彼時他在建康,忙於和祁氏一道助新帝籠絡江南世族,並無暇去留意旁的事。兩個月多前,他也曾讓人前去潁川探訪,但因潁川已落入胡人之手,曾經炫赫潁川的陳、姜兩家過往也無從探尋。

想來還需從陳九郎身上入手。

如今江東世族與南遷世族因爭地多有紛爭,朝廷為了局勢穩定,在建康上游設僑郡。因此陳、姜氏兩族如今大都在京口,只剩有官職的留在建康。

好在其中就有陳尚書和陳九郎父子。

晏書珩輕叩車窗。

破霧迅速上前:“長公子。”

晏書珩道:“讓人去查查陳九郎近日會去哪家赴宴,我要會會他。”

馬車抵達別院時,派出的人已回來了:“長公子,陳九郎不在建康。”

晏書珩淡淡一笑:“罷了,也不急於一時。”隨即徑直往小竹園去,走到小竹園附近,他想起自己尚未更衣。

便匆匆折回主院,褪下錦衣玉冠,換了一身素樸常服,又拎上方嫗做好的一盒點心,這才回到竹園。

阿姒剛要用飯,聽聞夫君回來了,興沖沖跑到門口。如今她已適應眼盲的日子,只用了半日就熟悉了小院的地形,毫不費力地走到院門前。

看到她翹首以盼的身影,晏書珩嘴角彎起,快步上前牽住她的手:“外頭天寒地凍,不必出來。”

阿姒鄭重其辭道:“別家夫君每每歸家都有妻兒在巷口相迎,我們家月臣這樣好的郎君,自也要有。”

她簡直把他當小孩哄了。

晏書珩牽著她往屋內走,不忘調侃:“夫人容貌出眾,當心哪個紈絝子弟路過瞧見了把你擄走。”

阿姒知道要小心,但嘴上還是想逗逗他:“無妨,若真有個俊朗無雙的權貴子弟看上我,我就從了他吧。”

晏書珩輕嗤:“甜言蜜語餘音未散就要迎新棄舊,夫人真狠的心啊。”

他打開從主院帶來的點心盒子,給阿姒餵了一塊。點心滋味甚妙,阿姒吃完一塊後,目光變得溫柔似水:“我說笑的,夫君你放心,我必不負你。”

晏書珩肉笑皮不笑:“適才把我當孩童哄,如今又把我當女人哄。”

阿姒像個到處和女郎盟誓的浪子般篤定道:“我對你是認真的!”

晏書珩笑著收網:“既如此,先把‘有妻兒等待歸家’兌現吧。”

阿姒被點心噎住了。

秀眉難受地蹙起,她用力拍著心口,嘴邊遞過來一杯茶水,她飲了兩口,漲得通紅的雙頰慢慢恢覆白皙。

晏書珩手掌在她背後輕順,輕笑道:“只是調笑兩句,便嚇成這樣,真讓你給我生個孩子,你豈不得暈倒。”

因為這句玩笑話,阿姒吃飯都是低著頭的,倒不是為生孩羞赧,而是他這話是在今日他們那般親昵過後說的。

被粗糲指腹拿捏過的那點還酸脹著,阿姒忍不住並緊腿,後背都快沁出薄汗,難怪話本中說那是叫人“欲罷不能”的事。僅僅是指端逗弄,可有那麽一瞬她連意識都消散了,只剩下一小片肌膚還有觸感,但卻是鋪天蓋地般的洶湧。

她吃著點心,不由自主想著若是真的上了主菜,豈不得沒命?

對面的青年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時而訝異、時而恐懼的目光,抹去她嘴角的點心碎屑:“想什麽呢?”

阿姒暗暗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用疼痛驅散綺念:“在想夫君提醒我盡量別出門免得被紈絝子弟看到的事,聽說建康冠蓋如雲,我不免害怕。”

晏書珩裝著信了,寬慰她:“我不在時別出門便可,我在時你不必擔憂。我雖人微言輕,但和晏氏沾親又替長公子受過劍,那些世家子弟不會為難我。”

“這般一說,我們如今的安穩竟是夫君用命換來的。”阿姒頓時難受了。

她暗下決定,要在力所能力的前提下,對他再好上幾分。

正好晚間,青年稱要去沐浴。

阿姒心念一動,體貼地上前:“夫君,要不,我幫幫你?”

晏書珩回頭:“幫我什麽?”

她說:“幫你擦洗後背啊,我聽說別人家妻子都會給夫婿搓背。”

晏書珩看出她有意的彌補,但他不喜歡彌補式的好,更何況這份彌補是基於他的謊言之上的。他笑了:“我娶阿姒為妻,並不是因為缺個服侍的人,相反,該我服侍阿姒才是。你不必如此。”

阿姒雖潛意識裏也從未覺得自己應該去服侍、討好旁人,但夫君曾數次替她沐發擦身,哪怕是本著禮尚往來的目的,她給他搓個背也不算吃虧。

晏書珩還想婉拒,可見她在猶疑與主動之間來回搖擺,模樣著實惹人憐愛,話鋒一轉:“那就有勞夫人。”

阿姒沒想到他當真應了,壯士斷腕般,被他牽著入了凈房。

房內水汽蒸騰,宛如仙境。

晏書珩替阿姒搬來矮凳,放在桶邊:“久站疲累,坐著吧。”

阿姒從善如流,安靜地坐著等。

布料落地聲微弱但清晰,一件、兩件、三件……這暧昧的聲音使得他褪下的衣袍好似落在了阿姒心上。

她只覺得心被什麽蒙住了,變得朦朧、恍惚,是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褪下最後一件時,晏書珩下意識扭頭看了阿姒一眼。

末了嘆道:“我忘了。”

“忘了什麽?”阿姒問他。

忘了她看不見。

晏書珩心道。

一時間他竟不知到底是誰捉弄誰。

“沒什麽。”

他擡腳邁入水中,取來帕子遞到她手中:“我皮糙肉厚,不必手下留情。”

阿姒接過帕子,因為心不在焉,竟未記得沾水,拿著幹巴巴的帕子便往他背上用力一搓。幹布擦過的滋味不大好受,晏書珩笑著輕嘆:“竟真的不留情。”

“啊,我故意的。”阿姒不願承認自己因羞赧而失誤,把帕子浸入水中後擰去一半的水,重新覆上他後背。

指腹不經意觸到,阿姒驚奇地發覺,他背後肌膚格外細膩。當初她不慎碰到他手背,也是如出一轍的細膩,她還險些因此以為他換了人。

反正都是自家夫君了。

阿姒毫不客氣地在他後背摸了一把,由衷讚道:“真是膚如凝脂,夫君平日裏莫不是都用牛乳沐浴?”

女子手心柔嫩,觸過時如綢緞輕拂,晏書珩忍著自她手上觸碰之處傳到心上的漣漪,語氣竭力平緩:“常去山中泡溫泉罷了,待日後得閑,也帶你去走走。”

阿姒應下,認真替他搓洗後背。

晏書珩雙手本隨意搭在桶沿,長指在其上輕點,興致盎然地欣賞她在水霧中若隱若現的明眸。

可阿姒擦著擦著逐漸入了戲,不止局限在背後,偶爾也照顧照顧他身前。可她看不見,總會弄錯地方。

青年那隨意垂下的手慢慢變得僵硬,指關緊扣桶沿。

阿姒專心搓著,漸漸手有些發酸,她暗自感慨著賢妻真不好當。

下次再也不當了。

腹誹時,手腕忽地被握住了,她訝然問:“怎麽了,可是我手重了?”

青年氣息不大平穩,遲遲不答,此情此景,這樣詭異的安靜,阿姒再熟悉不過了。可她卻不知該如何應對。

水霧不斷散起,又消融。

帕子上的水聚集到一角,緩慢滴下。

滴答,滴答——

阿姒不知該說什麽,不知該做什麽,只能默默數著水珠落入桶中的聲音。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三十五,二十六。

水滴都不知數漏了多少次,青年卻仍舊沒松開她的手。兩人僵持著,阿姒面頰被熱氣熏得發紅發熱,纖長如鴉羽的睫毛被水霧熏得幾根幾根凝成一股。

好似剛剛哭過。

像今日命門捏在他手上時那樣哭。

晏書珩拇指在她細腕處揉了揉,嗓音也似被水霧浸得潮'濕。

“阿姒……”

他喚她。

阿姒長睫掀起,覆又垂下。

她含糊不清道:“嗯?”

晏書珩手掌順著她手腕往上,來到她的掌心,拇指極慢地在掌心揉按。

“幫我。”

阿姒擡頭:“幫你搓背麽?”

不是沒聽清,是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她所認為的,索性故意曲解。

青年無奈一嘆,輕輕撕開她的粉飾。

“是你所認為的那般。”

阿姒徹底藏不住了。

怔楞間,青年又近乎哀求般出聲。

“阿姒,別裝傻了

“好麽?”

那般清潤好聽的聲音,就像浸泡在幹凈溪水中的玉石一般,幹凈、清越,半點塵世的汙垢也未沾。

可他卻在用這樣幹凈溫潤的聲音,近乎哀求般地在低聲求她。

尤其這聲音還染了紅塵。

便是沖著這繾綣溫柔的嗓音,阿姒也抵擋不了,便點了頭。

又說:“可我不知道……”

不知道該如何。

“我知道。”晏書珩語氣漸漸低沈。

他攥住阿姒纖細的手,桶很深,她手臂要想下夠稍顯吃力。

阿姒被他捏著手小心地往前去,指腹所觸從溫暖水流變成更熱的,她遽然睜大眼,被蛇咬到般縮回手。

“別怕。”

晏書珩很溫柔,但手上卻不容置疑,篤定地把她的手押回原處,手只能像被風浪掌控方向的船只隨著他上下。

桶太深夠不著,阿姒幹脆站起來。

青年似不舍得讓她一人站著,亦要隨之站起,卻被阿姒制止了。

在這種時候,他即便是站著任她肆意施為,高挑的身量亦會讓她有種反過來被他高高在上掌控的錯覺。

明明她才是那個施恩的人。

晏書珩無奈,命被她拿捏著,萬蟻噬心,他抽不出多少心思與她博弈,索性任她去了。

阿姒立在他身後,微微俯身,再次潛入水中,熱水漸涼,手周遭卻熱意不減,一小一大兩只手掌交疊相握。

那方帕子安靜浮著,似江上一葉扁舟。青年每倒吸一口氣,便會招來一陣颶風,那方扁舟便隨風浪來回沈浮,波濤漫上江岸覆又落下。

阿姒袖擺被水打濕,可她卻顧不上,起初不過是想“禮尚往來”,後來不止是他,她也尋到屬於自己的樂處。

試問天底下有誰不喜歡可以肆意掌控他人悲喜、主宰沈浮的滋味?

就如劃船,一旦品嘗到親手掌舵的滋味,便不想交還船槳。

阿姒俯低身子,湊近晏書珩耳畔,學著他往日蠱惑她那般,柔婉生怯的音色因被水汽一熏,變得低沈嫵媚。

她誘哄道:“你將手松開,剩下的交給我,好不好啊?”

“好。”

青年聲音啞得聽不真切。

阿姒垂下眸,得懲地笑了。

可惜她看不見,不知道青年正回過頭,肆無忌憚地凝入她眸中,似盯緊獵物的毒蛇,目光寸寸暗下,眼裏透著明晃晃的占有欲,宛如烈焰。

她稍一施力,就會刮起一陣颶風,他目光裏的烈焰頓時渙散,但風過之後,火便會燒得更為熾'熱。

晏書珩目光時而幽深,時而迷蒙,最終他站起身,和阿姒面對著面,大手捧住阿姒腦後,順勢擡起她的臉。

“唔——”

不知是誰的聲音被壓回口中。

這個吻堪稱掠奪,阿姒被他吻著,也無暇兼顧旁的,晏書珩只能一手扶著她後頸,另一手去抓她屍位素餐的手。

可阿姒也不是吃素的,他溫柔,她便溫柔,他侵占,她也圈緊。

因在家中,阿姒並未束發,長發從身後垂落,落在青年胸前,乍一看像是他的,袖擺微動,長發輕曳,水波晃動。

青年忽而一屏息。

吻戛然而止。

阿姒不明所以地頓住,她像抓沙一般,因怕沙子不受掌控而收緊。可越是如此,沙粒流失得越快。

最後手裏還是空了。

晏書珩隨之松開她的手。

那只秀氣的手懸在半空,阿姒“看”著晏書珩,懵懵然眨著眼。

晏書珩無力解釋,手掌在阿姒後腦勺誇讚般揉了揉,他似是很累,低下頭與她額頭相貼,啞聲喚她:“阿姒……”

阿姒尚在恍神,犯了滔天大錯般顫聲道:“這、這是怎麽了?我……”

她不會害了他吧?

“傻瓜,沒事的。”

晏書珩肩膀一抖一抖地輕笑,阿姒聽來這笑似是卸下重負般。

卸下重負……

將心比心一番,她回想今晨被她打翻的茶水,阿姒心裏倏爾了然。

兩人都未再說話。

安靜許久後,晏書珩起身。

他在阿姒唇上吻了下,繼而披上外袍,朝外喚道:“換桶水來。”

鄭嬸和竹鳶擡水進來時,竹鳶謹記著婦人再三的叮囑,頭也不敢擡。

而晏書珩立在一側並未說話,阿姒也垂著眼,手僵硬垂在身側,水滴自指端一點點墜下。她聽著鄭嬸和竹鳶刻意放低的腳步聲,哭笑不得地想著,這下不管是她的掌心還是她,可真真是掉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回房時,竟已是月上梢頭。

收拾好漫地水漬的凈房後,鄭嬸和竹鳶到了院中,鄭嬸咋舌道:“老天,娘子真是把長公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竹鳶沒聽清:“嬸子說甚呢?”

鄭嬸眨了眨眼睛:“沒什麽,在說娘子很得長公子寵愛啊。”

.

屋內一片寂靜。

晏書珩將主院的公文搬回院中處理,阿姒則背對著他躺在榻上,她的手掌依舊虛虛攥著拳。

當時沈浸在支配掌控快意裏,過後才意識到這件事……並非小事。

非但不小,還很大。

她閉上眼,逼迫自己忘掉。

窗邊,晏書珩翻看兩頁後,再沒了心情,見紗幔後,阿姒正一動不動躺著,呼吸均勻似是睡下了。

他獨自走到園中散步。

再回來時,已是月上中天。

晏書珩上榻時,已睡下許久的女郎肩背微妙地變得僵硬。他沒奈何地躺下,手剛碰上她後背,阿姒便往裏縮了縮。晏書珩從後擁住她,那截軟腰頓時僵如幹蠟,他笑了:“怕我,還是害羞?”

阿姒誠實道:“都有。”

難得,她也有“怕”的一日。

晏書珩笑了:“為何怕?往日裏阿姒可是膽大包天,扮豬吃老虎也不為過。”

阿姒手掌虛虛地圈起。

她可不是怕他。

是一料到日後的事便覺駭然。

阿姒苦惱地想著,完了,她怕是再無法把她的夫君和幾個時辰前那個溫潤無害的郎君聯想到一處。

晏書珩無言看著她不自覺圈起的手,兩人雖互稱夫妻,可她到底還是個不谙世事的女郎,哪怕失憶前只怕也對這些事一知半解,更遑論如今失憶的她。

他把人轉過來,像之前在她聽完怪奇話本後那般循循善誘:“夫人大可換個思路,那也是我的短處。”

“短處……虧你說得出來!”

倒也不必如此謙遜。

阿姒哭喪著臉,那分明一點也不……

晏書珩忍不住調笑:“傻瓜,今日的確是我嚇到你。那些事,你若未做好準備,我不會勉強你。只你別怕我,日後你便知道為何我說是‘短處’,若不信,想想那些新婚燕爾的夫妻,甚至本就關系不睦的,哪對在大婚之夜後不是蜜裏調油?”

道理都懂,阿姒不是孩子更不是矯情的人,她只是需要平覆一二。

阿姒努力搜刮著對所見過那些年輕夫妻的印象,深以為然:“也是,我三叔和叔母當初成婚是因為利益,兩人婚前都說對彼此無意,甚至揚言各過各的。但大婚後第二日請安時,看對方的眼神都溫柔不少,連稱呼都改了,我當時少不更事,並不知道成婚意味著什麽,只猜測大概成婚讓他們得了好處。”

若那事真如此駭然,他們對彼此的態度又怎會有那樣大的轉變?

如此想著,她終於接受了此事。

不過,三叔、叔母……

阿姒倏地坐起,捉住晏書珩肩膀:“夫君你聽到了麽?我方才的話!”

晏書珩自然聽到了。

從她說出第一個字時,他便察覺了。

他凝眸深深地看她。

良久:“嗯,我聽到了。”

阿姒沈浸在自己的喜悅裏,捂著頭苦想,想到叔母時,腦中浮現一雙和善多情的美目。那雙眼睛很美,也許正是這個緣由,她才能在失憶時想起。

美目的主人調笑道:“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呢,等你十七歲後再去想成婚的事吧,到時便知道成婚是什麽了……”

除此之外,再想不起別的。

可這對於阿姒已經是天大的喜訊,她終於能想起關於過去的零碎記憶了。

不是真假難辨的夢境。

也不單是下意識說出的回憶。

而是順著蛛絲馬跡,想到的線索。

阿姒高興地抱住晏書珩,把他當成一方枕席了:“夫君,我能想起了!”

“都想起什麽了?”

晏書珩撫上她眉心。

阿姒細說來:“我想起我有叔父,似乎還不止一個。還有叔母,我雖想不起她的臉,但記得她眼睛很美,動人心魄,還想起她曾調笑我,說我小小年紀什麽也不懂,等我十七歲再去想成婚的事。”

“十七歲……”晏書珩低喃。

阿姒也反覆回想,十七歲、成婚、嫁人,這些字眼都很熟悉。

是那個夢!

她在夢中威脅一位大哥哥說若不給她作畫便要他娶她。

“我又想起一件事,不,或許只是一個夢……”阿姒下巴抵'在晏書珩胸口,“我曾在夢裏,哄一個大哥哥說待我十七歲後娶我,那大哥哥叫什麽來著,

“姜?似乎不是,燕……”

晏書珩不瞬目地盯著她。

聽到這“晏”字時,眼底覆雜難辨的神色頓時被溫柔侵占了。

“是晏書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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